灵与性邱玲陶艺中的植物意象
女性与陶土之间的关系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。在原始文化中,许多民族的神话都反映了女性与陶土之间的渊源,如华夏女娲抟土造人的故事,希瓦罗印第安人各种版本的《创世纪》神话,古希腊众神之母盖娅创造万物的神话等,这些传说无不强调女性同土地之间有趣而紧密的关联。植物对远古人类的生存繁衍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,而采集工作也往往是由女性来完成的。作为一种熟悉的自然物象,长久以来植物是女性艺术家所心仪的表现主题。以植物为媒介的女性陶艺,既彰显出女性艺术的共性,更体现出陶艺独树一帜的语言特质。陶艺创作中,女性对植物的塑造并不仅仅是自然主义的传移摹写,更多是将女性敏锐丰富的内心体验诉诸其间。因此,植物形态渗透了女性的百结柔肠。这不仅是女性对陶艺本体语言持续探索的过程,也是女性对生命意义的深层体认与表述。纵观古今中外,将植物作为创作主题的女艺术家不在少数。就国内女性陶艺而言,邱玲无疑是其中比较典型的一位。几十年来,她以莲为母题创作了大量作品,以极具个性化的语言在中国陶艺领域独树一帜。
作为公众极为熟悉的植物,莲又被称为“芙蓉”“水芙蓉”。“莲”特指其“实”,《尔雅》载:“荷,芙蕖,其茎茄,其叶蕸,其本密,其华菡,其实莲,其根藕,其中菂,菂中薏。”[1]在中国的文化系统中,莲是一个具有多重意义指向的文化符号。它既是生命意识与生殖崇拜的象征,也是与儒释道紧密相关的文化符号,“初发芙蓉”同时也昭示着一种清新自然的美学风格。莲具有象征高洁、寓意美好、隐喻情爱、暗指多子、彰显功名等多重意义。有着如此饱满丰腴的文化内涵,莲自然成为艺术家所青睐的对象。陶艺家邱玲对此也做出了极富个人色彩的解读。
1 物之移情:莲之自喻
植物与女性在形貌、情态、风韵、品性上有着某种相似性。因此,以植物来比拟女性之美的文字在传统诗词中比比皆是。例如,颜如舜华、面若桃花、手如柔荑、吐气如兰等。《诗经》的“彼泽之陂,有蒲与荷。有美一人,硕大且卷……彼泽之陂,有蒲菡萏。有美一人,硕大且俨”[2]首次将莲花与女子进行了类比。后来,李白“美人生南国,灼灼芙蓉姿”,到白居易“芙蓉如面柳如眉”,再到王昌龄“芙蓉向脸两边开”,都以芙蓉来比拟女子的美好面貌。“步步生莲”也用来形容女子步伐轻盈、袅袅娉娉之态。当然,文艺史对女性容貌的植物化比拟多来自男性的凝视与判断,女性与植物都处于“被赏”状态。这种凝视并非女性自我的体认,而是来自他者的目光与审视。因此,女性主体意识处于失语状态。
以植物为主题的女性陶艺创作,女性则处于主体地位。植物经过艺术家的提炼与转化,也不再是单纯的自然之物,而成为自我意识的指涉和象征。艺术家从自身经验出发,将自我感受融入到植物的形态塑造中。“莲之魂”状态系列(见图1,图2),邱玲以莲自喻,将内心的敏锐情愫诉诸手中之莲。她充分利用泥土的可塑性,将莲蓬解构、压缩、聚集、疏散、打结,以感性语言重新建构,此时的莲蓬已不再是自然之莲,而是倾注艺术家生命的“自我之莲”。这种符号化的图像成为她对当代生活空间和生命存在的严肃思考。[3]这种“移情”赋予了作品深层的文化意蕴。沃林格言:“我移入到对象中去的东西,整个地看来就是生命,而生命就是力、内心活动、努力和成功,用一句话来说,生命就是活动。这种活动就是我于其中体验到某种力量损耗的东西,这种活动就是一种意志活动,它是不停地努力或追求。”[4]因为融入了个体的情感和意识,作为客观对象的莲蓬成为主体心灵的外显,作品因而显得厚重和饱满。
图1 邱玲“莲之魂”系列2(状态系列)瓷 Qiu Ling’s Soul of Lotus:series 2(State) porcelain 2001
图2 邱玲 “莲之魂”系列5(状态系列)瓷 Qiu Ling’s Soul of Lotus:series 5 (State)porcelain 2003
作为一种心理投射,移情使邱玲与莲“物我交融”和“平等对话”,莲不再是他者,主体也不再是自我。在物我两忘中,莲以或缠绕挣扎,或聚集挤压,或舒展交错的状态再现了艺术家彼时的心理状态,成为其自我存在的象征。
2 生生之意:芙蓉灼灼
在传统文化中,莲最早的意义与生殖意识、生命延续密切相关,以之为起点进而演化出情爱、婚恋以及繁衍的内涵。因此,人们赋予莲诸多美好的象征意义,这可从莲荷的多种寓意中得以管窥。如“莲”与“怜”、“荷”与“和”“合”谐音,“藕”通“偶”,(藕)“丝”通(偶)“思”,“芙蓉”通“夫容”等等,古人以浪漫的眼光审视莲荷,与之以心灵和情感上的比附,使之成为情爱、婚恋的象征,并由此引发出游鱼戏莲、莲池鱼藻、莲池鸳鸯、莲生贵子、一路连科等特定意象。经过长期的演绎和丰富,这些符号逐渐成为集体无意识渗入传统文艺的血脉中并被广泛认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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